前行。 甬道两侧的宫墙斑驳,墙头上的琉璃瓦被雨水冲刷得发亮,几株探出墙头的古槐,枝叶被雨打得俯首,水珠顺着叶脉滴落,砸在青石板上,与雨声混作一团。 李潆望着这走了无数遍的甬道,沉默良久,终是叹了口气:“倒是没变多少。” 话音刚落,雨雾朦胧中,前方忽然露出半截明堂的骨架。 李潆眉头微微一皱,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手指不自觉收紧。 正此时,西宫方向传来的喊杀声隐约飘来,夹杂着兵刃碰撞的脆响,李潆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只剩平静:“闹吧,闹吧!闹得丧师失地,被小妖女得了便宜,闹得天下大乱,把大华朝亡了,他们就都满意了!” “哎!你这烂棉花,在那阴阳怪气骂谁呢?”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,耶律南仙拍马追上,她身披件杏色披风,被雨水打湿后贴在身上,却依旧难掩娇俏。 只见她手里把玩着一根鎏金马鞭,挑眉看向李潆:“是你们自己拱手让出来的雁门关,还怪我去取了不成?你们大华人就是这样,外无威胁的时候,内部就开始斗了! 说起来,你该谢我才是。若是被金国占了雁门关,他们那群蛮夷可不会同我这般好说话。” 李潆猛地回身,手指按在腰间刀柄上,咬牙切齿道:“那我还要谢谢你了?!” “不客气!” 耶律南仙丝毫不在意她的怒气,反而笑得更欢,抬手拂去披风上的水珠,嬉笑回应,“如今你们斗得焦头烂额,我不出手,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金国? 我占了雁门关,好歹还能给你们留条后路,日后你们若是求到我头上,我还是好说话的不是?” 李潆气得胸口起伏,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甲胄上,发出 “嗒嗒” 的声响。 她本想再骂,却见杨炯朝她递了个眼色,只得冷哼一声,转过头去:“你打算如何收场?” 杨炯见她谈到正事,收敛了笑容,目光扫过身后的亲兵,见他们皆握紧了刀柄,神情肃然,终是沉声道: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总要死上几个祸首才行。” 李潆闻言一愣,深深看了他一眼,那眼神复杂难明。 她转头望向远处渐渐清晰的大庆殿,殿顶的琉璃瓦在雨幕中泛着微光,幽幽开口:“天下未定,周边群狼环伺,大华连年征战,百姓早已困苦不堪。若再生内乱,怕是会遍地烽火,民不聊生。” 杨炯点点头,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声音低沉:“我爹的意思是谁赢了就帮谁,不过……” 他顿了顿,目光变得坚定,“不过这天下,怕是不会再姓李了。” 这话没刻意隐藏,周围的亲兵将领都听得真切。他们皆是跟随杨炯出生入死,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,此刻虽有些惊讶,却也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刃,依旧军容齐整。 杨炯见他们这般模样,心中微动,知道这些人早已将身家性命托付给自己,更觉肩上责任沉重。 李潆缓缓点头,抿了抿唇,雨水打在她的唇上,让她的唇色显得格外苍白:“我姐不能死,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。其他的我不管,至于以后这天下姓什么,跟我都没关系。” 杨炯听她这话中饱含复杂与失望,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,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。 他想了想,试图缓和气氛,玩笑道:“以后说不定咱们儿子走了那一步也说不定。” 李潆闻言一愣,随即转头看向他,眼神瞬间变得异常坚定:“这个人可以是陆萱的儿子,也可以是郑秋的儿子,但绝对不会是我儿子!你要记住,要么不做,要做就做得彻底。如今宗室、世家两大顽疾皆除,莫要再走回头路!” 杨炯心中一震,他知道李潆说得在理,却没料到她竟能如此直白地说出这话。他望着李潆清瘦的侧脸,想起她这些年为自己付出的一切,只觉自己欠她实在太多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