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的黍天子，就是一个恐惧与愤怒的结合体。</p>
从老兵对他如避蛇蝎的态度中他便知晓，一定是有比老兵更厉害一万倍的人要对付自己。</p>
只有如此，才能打消掉老兵好不容易对自己滋生的那丝善意，继而如避蛇蝎。</p>
这个人是谁？</p>
毫无疑问，只有暠。</p>
这个字带给他的恐惧中，有一大半是懊恼式的后怕。</p>
此刻他才恍然，在猜测到引发酆崖变革的其实不是魔，而是邪天假扮魔的真相后，他因兴奋而丧失了警惕性。</p>
“而你，看似因军令状不再注意我，实则一直在监视我！说不定，你当时就在那个洞府之中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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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到自己竟走进有暠存在的洞府，饶是过去如此之久，他都不由汗毛直立。</p>
但恐惧过后，却又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与愤怒，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。</p>
“这一次，你应该一直跟在我身后，对吧，暠！”</p>
字字咬牙！</p>
字字切齿！</p>
无视酆崖禁令，肆无忌惮地对付自己！</p>
三千年前的第一天子，竟对自己行黄雀在后之举！</p>
黍天子完全能够想象……</p>
若他在最后一刻没有听从众同袍的劝告，不返回酆崖修行新阵，直接去找邪天的话——</p>
别说他存于心头的莫大欲望！</p>
他连性命都要丢掉！</p>
“无耻！”</p>
嘭！</p>
怨怒啸音出口！</p>
化为狂怒之风！</p>
将洞府内的书案卷籍悉数毁灭，变成粉末，簌簌落下。</p>
一番发泄，几次深呼吸，黍天子渐渐回归平静。</p>
但此时他内心的平静，并非毫无波澜，而是那种无数暗流暂时被凝滞的怒海。</p>
于这样的平静中，他盘坐下来，思考着两件事。</p>
“我不能死！”</p>
“我要杀邪帝传人！”</p>
……</p>
域外战场，酆崖战地某处。</p>
之前还是一个踏春郊游般的烧烤闲聊地，如今早已被一场大战毁得满目疮痍。</p>
暠与摩拓的这一战，是这片天地最巅峰的战斗。</p>
其衍生出的战斗异象，是一幅集玄奥、诡异、雄壮、震撼于一体的动态画面，混乱却缤纷。</p>
时而响起的，是天地哀鸣，星辰破碎，抑或来自冥冥的天道之音。</p>
无论是这样的画面还是这样的战音，能够听之闻之的，数遍酆崖，亦不足百数。</p>
仿佛就连天道本源都开始沉浸于如此美轮美奂的战斗中时，美景消弭，战音瞬止。</p>
重新出现在这片虚无空间中的，是摩拓，以及被荒级三阶道兵——背嵬围在中央的暠。</p>
看上去，二人身上都没有太多的伤痕，且眸光平静，仿佛之前那一场短促的巅峰之战，仅仅只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而已。</p>
“很可惜啊，”摩拓率先开口，两手一摊，笑道，“这次你没装成功。”</p>
此刻的暠很平静，眸中没有之前的那种冷，表情也不再凝峻。</p>
“摩拓，你以为看着我，就能阻止酆崖这次的行动么？”</p>
摩拓一怔，旋即失笑道：“之前我或许有这心思，但如今么……对了，你之前跟踪的那个人，叫什么？”</p>
“他叫黍。”暠看上去很坦然，“他身上有我要的东西，他不给，我来拿。”</p>
“啧啧，你也太霸道了。”摩拓摇摇头，想了想笑道，“但我喜欢，所以我决定，帮你拿到这东西，然后再送给你，如何？”</p>
“他回酆崖了。”</p>
暠随意回了句，扫了眼摩拓，丢下一句话，转身朝酆崖战场更深处前行。</p>
目视暠渐渐行远，摩拓眉头也渐渐蹙起。</p>
“那个人类，对他很重要……”</p>
“但他说的，究竟是真是假？”</p>
……</p>
屡屡变幻方式的试探和针对，摩拓能够确定的东西很少，不确定的东西太多。</p>
而这些太多的不确定的东西，虽说不会影响他原本的打算，但或多或少会让他的重视程度也变得不确定。</p>
“我究竟是该重视暠，还是重视暠在意的那个人，抑或……重视那个人身上的东西呢……”</p>
直到暠从视线的尽头消失，摩拓也未能确定下来，所以他只好回头看向酆崖所在的方向。</p>
“他回酆崖了，呵……”</p>
想到暠的最后一句话，摩拓笑了笑。</p>
“酆崖……所以你是在嘲笑我帮不了你，嘲笑对了啊……”</p>
对于暠平铺直叙般的嘲讽，摩拓看上去仿佛并没有什么感觉。</p>
“所以，还是跟着你吧。”</p>
似乎自己的这个决定非常英明，摩拓双眸微微亮了些许，正要趋步跟上，忽而又是一顿。</p>
“险些忘了，不知那个让人惦记的小家伙，如今将那莫名大阵晚上到何种程度了……”</p>
笑了笑，他当即联系摩霄。</p>
下一瞬，他一脸愕然。</p>
“丢，丢了？”</p>
“是啊，丢了……”</p>
摩霄叹了口气，主动切断了和摩拓的联系。</p>
从他的表情上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色。</p>
但他自己却知道，此时的自己，心里很有些羞恼。</p>
按照摩拓的吩咐，他横跨两大战地，入葬海传播消息，引发罗刹狱血子冲击酆崖战地的浪潮。</p>
但大势既成后，他便开始关注很让摩拓在意的邪天。</p>
然而关注一开始，本应被他轻易发现的邪天，却从他脑海中那张清晰的地图上消失了。</p>
羞恼，因此而来。</p>
但羞恼之后，他也忍不住渐渐蹙起眉头。</p>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</p>
“怎么可能？”峡谷之中，面对反问自己的本体，小霸王不屑一哼，“虽说我记不全，但即使记起来的这点点不值一提的小手段，也足以让你横行此……诶？不对！你是不是骗我的？”</p>
“骗你什么？”</p>
“根本没什么东西偷窥你！”</p>
见小霸王狐疑注视自己，邪天叹道：“有必要么？”</p>
“这不是必不必要的事，而是……你一向没有下限啊！哈哈哈，哈哈哈哈……”</p>
捧腹大笑间，邪天心神离去，血眸凝视苍穹。</p>
魔的窥视，是莫名感应无法察觉的。</p>
他之所以确定有魔暗中关注自己，还是从一连串诡异之事中推测而出的。</p>
所以此时此刻，他同样无法察觉自己是否在小霸王极其偶然的帮助之下，摆脱了这种窥视。</p>
“应该，看不到了吧？否则……”</p>
想了想，邪天微微一笑，看向王座之上不停抹眼泪的小霸王。</p>
“否则他不会笑得这么开心。”（未完待续）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