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意外相逢
一年后，青州，四方城。
多宝阁前的转拐处，匆匆走来一名年轻女修，筑基七层的修为，面目冷厉，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寒气息。
“站住，把东西乖乖交出来。”
两名筑基后期的男修突然蹦出来，狞笑着拦住了去路。
话音未落，那女修已悍然出手，左手一束墨绿色的毒水龙极速喷射，右手数颗闪着电光的水球炸弹猛然爆出。
两个男修万万料不到，这个才筑基中期的女修居然如此大胆，一声不吭就抢先攻击。
这二人常年埋伏在多宝阁外面，专门拦截那些修为低下的落单散修，倒也赚得盆满钵满，今日却阴沟里翻船，一时间竟然被攻了个手忙脚乱。
女修并不恋战，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，立马冲了过去，只要能进入多宝阁的范围，自然会有人出面来管。
眼看着马上就要冲到门前，忽然她腿一软，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，两个男修正气得七窍生烟，忽然间机会就来了，大喜过望，哪里会放过去。
顿时双双出手，无数钢刃木刺从背后飞袭而来，凌汐咬牙深吸了一口气，一串水盾连环抵挡，同时就地一滚，恰好滚到了多宝阁门外。
这下子两名男修彻底傻眼了，这女修到底是个什么人呐，居然使出了凡尘俗人的招式，一点也不顾及修道者的尊严。
多宝阁的女修招待更是瞠目结舌，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，连招牌式的热情微笑都忘记了。
凌汐在来之前，刚刚拼死狩猎了一只四级土属性妖兽伏地蛙，受了不轻的伤，仗着自己的恢复能力比一般人强，急忙趁新鲜赶来交货。
刚才一番打斗，真气立马紊乱，气血翻涌，再也压制不住伤势，所以才会突然力竭跌倒。如今虽然勉强逃到门前，挣扎了几下，竟然一时半会爬不起来。
正巧有人从里面出来，差点一脚踩下去，两名迎宾的女修急忙过来相扶，凌汐晃了两晃，终于强撑着站稳，狠狠地擦了一把嘴边的鲜血，笑着道谢。
一抬头，却愣住了，面前这个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的男子，居然是萧翎，尽管五十年过去了，他还是高冷如仙，一点没变。
不，应该说比从前更冷漠高贵，深邃得不见底的眸子里，目光迷蒙，仿佛已经越过眼前之人，看向了远方的千里冰霜。
只一眼，凌汐便断定，他根本没认出自己，也是啊，哪怕是当初他出手相助，也完全是看在深蓝的面子上。
如今深蓝不在，他的眼底，何曾会将一个狼狈挣扎的低等女修看在眼里，凌汐自嘲地一笑，略微调息，便准备进去了。
“夫君，我们走了。”
清越如金玉敲击之声的女音响起，一名高贵冷艳的贵夫人款款走了出来，凌汐突然如遭雷击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这名贵夫人看起来双十年华，一袭深紫华裳，流光溢彩，称托得她明媚娇艳的容颜格外端庄典雅，看着萧翎的时候，眼中柔情似水，却又恰到好处。
两人并肩而立，一样的风采卓然，玉质仙灵，带着旗鼓相当的高贵傲然，让人羡慕之余又自惭形秽。
凌汐的脑海中忽然间变幻出一副画面，一名五六岁的小姑娘，睁着一双清澈而又略带着羞涩的大眼睛，怯怯地躲在青衣女修的身后，看着一群唧唧喳喳围过来的女孩子，不知所措。
“师傅，这是你新收的九师妹吧，真可爱。”
十来岁的女孩已经初显娉婷身姿，容貌明艳动人，大方地对她一笑，让小姑娘倍感亲切，鼓起勇气回她一笑。
“我是凌汐。”
“我叫秦殷，是你的三师姐。来，我带你去山上看一看吧。”
两个小女孩一见如故，手拉手开心地一起走了出去。
画面转幻，两名小女孩都长大了一些，正在后山练剑，你来我往认真无比，秦殷不时地停下来，帮凌汐指点手法上的错误。
有时，她们又在一起追逐笑闹，清脆的笑声洒落在山间，两人形影不离，情同姐妹。
接着，镜头仿如电影画面一般继续切换，凌汐已经十三岁了，门派大比，她以一招险胜三师姐，看着强颜欢笑的秦殷，她善解人意地说道。
“三师姐，要不你先去吧，我想等师傅出关，再一起去玄剑宗。”
“不用了，再说，玄剑宗也来了人，不是你说让就能让的。”
秦殷脸色难看，勉强地笑了一下，就转身出去了。
再然后，傍晚时分，突然有人给她送来一封信，是秦殷约她在后山常玩的地方见面，凌汐正在为她担心，毫不怀疑地就过去了。
幽暗的山崖上，却不见秦殷的踪迹，凌汐四处寻找，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，突然，一只毒火鸦呼啸着直冲过来，一翅膀将她扇下了山崖。
凌汐惊恐万分，危急关头胡乱挥手，抓住了一根老树，拼命呼救。蓦然，眼前寒光一闪，剧痛中她的手指被迫松开，掉了下去。
最后的时刻，迷蒙中她看见一道熟悉的倩影，静静地立在崖边，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掉下去，一直掉落到无底的黑暗之中。
画面戛然而止，凌汐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，心中蓦然充满了无限的悲伤、失望、和愤懑不甘。
这些久远的记忆，她原以为自己早已淡忘，曾经，她觉得昔日的一切她都不再在乎，可而今，当秦殷突然间出现在面前，她才发觉，有些恨，历久弥新。
“三师姐……”
喃喃低语间，凌汐一个激灵，突然清醒过来，心头一阵酸涩，从前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，永远也回不来了。
秦殷皱眉看向这个用奇怪眼神一直盯着她的女修，修为低下，瘸腿疤脸，满身都是灰尘，不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，要不是因为萧翎在侧，她早就一袖子将她抽到天上去了。
忽然间听到这个久远的称呼，浑身一颤，狐疑地打量着她。
“三师姐，我是凌汐啊，你的九师妹，我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凌汐忽然飞快地拭了一下泪，眼底的情绪瞬间变换，一副又惊又喜，感慨万千的模样。
“你，你……你真的是凌汐？”
秦殷一贯清冷端庄的脸上，终于变了颜色，惊疑不定地看着她，当她的眼神落在她那条瘸腿上时，眼神如被针扎般猛地一缩。
第50章心魔
“九师妹。”
秦殷终于确认，眼前这个万分狼狈的女修，就是记忆中那个古灵精怪的美丽女孩。
五十年过去了，想不到，她竟然还活着。惊愕过后，她心中忽然又生出一种隐秘的欢喜，这真是，天助我也。
其实，这几十年来，除了最开始的几年，她常常在噩梦中见到凌汐，后来，太过顺风顺水的生活，令她完全忘记了，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。
直到三年前，她金丹巅峰，满怀信心地冲击元婴期，却意外地败在了心魔关上，而她的心魔，居然就是早被她遗忘了的九师妹。
她怎能甘心，作为玄剑宗最天才的精英弟子，十六岁筑基，三十岁便已经结丹成功，六十三岁她一切准备就绪，希望成为宗门千年以来，最年轻的元婴期尊者，却功亏一篑。
三年来，她想尽了一切办法，也无法解决这个难题。正当她无计可施之时，老天却突然将凌汐送到眼前，只要弥补了她的过往，了结了这段因果，自己的心魔就会烟消云散。
如此，还有什么能阻挡她的元婴之路，阻挡她一往无前的升仙之路呢？
“可怜的师妹，你怎么会落到这副模样，你不知道，当年师傅一出关就去找过你，可他们都说，你早就不在了。”
秦殷圣洁的脸上全是悲悯：“天可怜见，让我终于遇到你，只可惜师傅游历去了，不然，她不知道有多开心呢。”
凌汐心中冷笑不止，好一个满口仁义慈善的师姐，真是……让人好生感动啊。
看看她开挂的人生，再看看自己悲惨的样子，她突然觉得，自己就像个小丑般，努力挣扎，却终究无济于事，徒惹笑话。
而秦殷，却一路顺风顺水，青云直上，修为过人，还有个出身不凡英俊潇洒的丈夫。
蓦然间，这些年来的种种不堪，一一浮现眼前，尤其是深蓝逝去的那一刻，天崩地裂般的绝望。
一股强烈的不甘充斥了她的心，凭什么，这本来应该都是她的生活。
如果当初她顺利地去了玄剑门，凭着她的天赋，如今站在这里一脸居高临下，施舍般怜悯她的，就是自己。
这个女人，罔顾姐妹之情，狠下毒手，偷走了属于她的人生，老天有眼，今天，竟然又撞到她面前。
秦殷，终有一天，那些失去的，我将一点一滴的，全部拿回来，总有一天，让你也尝尝，失去一切，沉沦在绝望之中的滋味。
“真的吗，你们还记着我，我……真是太感动了。”
凌汐瞬间感激涕零，带着落魄之人常有的卑微，仰视着秦殷。
“九师妹，如今既然找到了你，便跟我回家去吧。”
秦殷上前一步，刚想亲切地拉起凌汐的手，待看到她浑身脏污，又急忙顿住，转头对着萧翎道。
“夫君，这是我从前在月剑门时的九师妹，我们两个那时候情同姐妹的，后来不小心失散了。我找了她好多年，现在好不容易遇到，能把她接回家中去住吗？”
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商量，但语气却不容置疑，凌汐敏感地发现，萧翎对秦殷，并不像一般夫妻亲密，反而十分冷淡。
“随你吧，这些小事，你自己做主便好。”
“这是姐夫？说来真巧，姐夫还是我的恩人呢，几十年前，姐夫曾经救过我一命。
这些年来，我一直感怀在心，还以为永远见不到了，没想到居然是师姐的夫君。”
凌汐惊喜地望着萧翎，激动地说着，秦殷微微有些惊讶地看了萧翎一眼，他可不像个会出手相助的人，别不是搞错了吧。
“你？”闻言萧翎终于正眼看了她一下，然后眉头一皱：“哦，是你啊，你的那只水麟兽呢？”
果然，萧翎只记得深蓝，忽然她心中一动，这一年来，为了帮陷入沉睡的深蓝加速复苏，她拼了命地寻找一切对它有用的方法。
想起当年深蓝对萧翎的特别亲近，还有萧翎又对深蓝异样的关注，也许，这是个绝佳的机会，能够让深蓝提前醒来。
不然，只怕又像上一次，花了整整一万年，到时候，她恐怕早就不在了。
“姐夫，你不知道，深蓝为了救我，舍弃了自己的性命，如今已然化茧成蛹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。”
凌汐泪眼汪汪地望着萧翎，哭得伤心伤意，这一回，她可是真心的。
“什么？”萧翎终于动容，有些气急地说道：“你怎么能那么对它，早知如此，当年我就该不顾它的心意，杀了你强行中断血契。”
果然是个冷血的家伙，凌汐心中暗道，这两个人倒真是一样的狠辣无情，天生一对。
“我……我也不想的，呜呜呜……”
凌汐怯懦地一缩头，委屈地哭了起来。
“好了好了，夫君，师妹也不是故意的，你就别怪她了，不就是一只兽宠么，想办法救活不就得了。”
见此情景，秦殷有些不快地开口了，她还想着怎么哄得凌汐高兴，尽可能地用最短的时间，消除自己的心魔。
“夫君，师妹，我们先回家再慢慢说吧。”
凌汐感激地对她一笑，含泪点点头，而萧翎则看着凌汐欲言又止，最终一甩手，冷着脸走了。
一路上，乘坐着萧家的豪华飞行舟，向着云州风雪城进发。
凌汐心中感慨万千，当年自己一心要去风雪城，却在玉龙山脉，被变态西门皓轩，逼进了虚空裂缝，整整四十多年。
如今，物是人非，自己孑然一身，却要再次来到风雪城。一切，从那里转折，一切，也将从那里重新开始。
四方城本就与云州交界，所以虽然是跨州而行，距离却并不是非常遥远，萧家的大型飞行舟，刻画了无数符文加成，又设有飞行和防护阵法，用极品的灵石催动，速度堪比闪电。
不过短短几日，就已经莅临风雪城境内，很快就要抵达目的地。凌汐穿着月白色的华贵罗裙，乌发轻挽，鬓边压着的一枝白玉凤钗，竟然是一只地级的攻击法宝。
“妹妹，萧家是风雪城之主，而夫君又是城主唯一的嫡子，所以以后，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你。”
秦殷亲热地握着她的手，说着贴心话，眼中却不经意地露出些鄙夷，看着她脸上的疤痕皱了皱眉头，顺手拿起一块蒙面巾替她戴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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